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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她,也是奇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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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華館裏大吵大鬧的事情早就插上了翅膀傳到了翊坤宮和蓮華宮。

殷皇後聽了周嬤嬤的匯報之後無奈的搖了搖頭沒說話。這一對父女平日裏是什麽情形她最清楚不過,別看當爹的罵女兒罵的兇,可關鍵時候他女兒永遠是心頭寶排第一位。而且李鈺敢跟她爹對著吵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了,這丫頭什麽時候聽話那才叫不正常。

蓮華宮那邊就不一樣了,楊心怡聽說李鈺敢跟皇上大聲頂嘴,直接笑開了花,連聲罵李鈺愚蠢,說她好日子怕是沒幾天了。

蓮妃也摸著自己的肚子笑道,這回我也不怕了,就算是生個女兒也一定是個乖巧的女兒,把她比下去,到時候看她哭!

李闖跟李鈺吵完之後丟下一句話:“你不要去江南了!不許再見東陵王。”

李鈺哼了一聲沒說話,當天晚上就卷包袱走人,中秋節也沒在家裏過。

第二天早晨李闖聽說大公主不見了,差點連龍案一起掀了:“派人去追!韓胄,楊時昀,你們兩個若是不把大公主帶回來,也都別回來了!”

於是韓胄和楊時昀一個頭三個大了——他們要怎麽樣去找大公主啊餵!皇上你不如直接下旨把我們驅逐算了!

幸好兩個人還不算太笨,知道翰林院上官大人是公主的死黨,便找上門請教。

韓胄還擔心上官默會因為之前自己彈劾他和李鈺去靖安王府吃螃蟹喝酒之事不肯幫忙,熟料上官默看見他完全沒有生氣,就跟以往平時沒有一絲一毫的兩樣。

知道這二人是因為李鈺的事情來得,上官默淡然一笑,說道:“你們沿著雲天河往南找就對了,公主身邊有烈鷹衛的人,若是想見你,肯定就會出現,若是不想見你們,你們就直接去東陵等。”

“這樣……行嗎?”韓胄遲疑的看楊時昀。

“也只能這樣了。上官大人,告辭。”楊時昀朝著上官默拱手道謝,拉著韓胄出去了。

上官默點了點頭,直到兩個人沒了人影眼睛都沒從書上挪開過。

“大人真是寬宏大量,像這種又臭又酸的人上門,不直接趕出去就不錯了,還給他出主意。”蘇闊不悅的說道。

沈著輕笑道:“大人怎麽可能跟這種人計較?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你們兩個,一個奉縣知縣,一個陵縣知縣,都是南下路上的必經之路,別等中秋之後了,今天趕緊的回去收拾一下上路吧。”上官默淡淡的吩咐。

“啊?”蘇闊回頭看了一眼沈著。

“是。我們這就去。”沈著伸手拉了一下蘇闊,向上官默躬了躬身,“卑職告辭,大人多多保重。”

上官默終於舍得把目光從書卷上挪開,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點頭說道:“要時刻記得自己的使命,別讓陛下失望。”

“是。卑職謹記大人教誨。”沈著和蘇闊跟上官默告辭出去。

“微之兄,上官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啊?幹嘛這麽匆忙!至少也要過了中秋嘛。”蘇闊無奈的搖頭。

“京城也不是我們的家,中秋在哪兒過不一樣啊。大人自然有大人的安排。再說,公主和欽差都上路了,咱們這地方父母官還不得趕緊的?”沈著笑了笑,又拍拍蘇闊的肩膀,勸道:“別磨蹭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我們最好能趕在公主和那兩位欽差的前頭。”

“說的是。”蘇闊忙點頭。

兩個人各自回自己的院子收拾了簡單的行禮帶著文書玉蝶和各自的隨從,雇了馬車匆匆離京而去。

李鈺跟她爹吵了一架離家出走,帶著花滿樓和十幾個烈鷹衛出城往南,走陸路往東陵的方向去。

她之所以選擇陸路,自然是因為有些事情要跟楊時昀和韓胄兩個人磨清楚。因為太極殿裏的辯論毫無意義,她要讓這兩個人看清一些事實。

李闖選擇自幼讀書後來進了六科廊的大言官韓胄來主管戶部的事務自然是看中了他的廉潔奉公,這個死榆木腦筋如果不開竅的話,不管他是怎樣的高風亮節,戶部的主官都得另選人。因為從現如今的實際狀況看,只有廉潔是不管用的,必須要有敢作敢為敢擔當的六部官員才行。

李鈺是四更天出來的,和花滿樓等人匯合出城的時候是五更天,踏著晨曦趕了兩個小時的路,一口氣跑出去幾十裏,在一處農莊的莊口停下。

這一片農莊種的全部是粟米,因為夏天的雨水還不錯,這一片莊稼長勢喜人。八月初的季節,粟米還沒有成熟,遠遠望去像是一片碧幽幽的綠毯。谷穗已經彎了脖子低低的垂著,李鈺下了馬走到莊稼地裏,擡手用馬鞭撥拉了一下谷穗,微笑著點了點頭。

“嘿!幹什麽的!不許碰我家的谷!”

田裏傳來一聲稚嫩的吆喝,李鈺循聲望去,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撥開粟米奏了出來,再看見李鈺身後的眾人時又嚇得不敢出聲,一點一點的往後退。

“小朋友,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李鈺笑瞇瞇的朝小孩招手。

小孩卻跟見鬼一樣猛然轉身鉆進了粟米地裏,不見了人影。

“我有那麽可怕嗎?”李鈺無奈的回頭看花滿樓。

花滿樓指了指身後的一眾人笑道:“不是公主可怕,是我們這些人看著不像好人。”

“唉!”李鈺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吧。”

“咱們不去莊子裏弄些早飯?”花滿樓又問。

“不了,就咱們這個樣子進了莊子,恐怕百姓們以為又要打仗呢。”李鈺說著,轉身牽過馬韁繩翻身上馬,“花爺,得想個辦法裝扮一下,你這一群爺們兒圍著我一個女的,人家還以為哪個山頭兒的女山賊下山搶劫來了呢。”

花滿樓笑著看了看身後的一眾人等,無奈的嘆道:“原本想著公主至少也把蓮霧和蘭嫂帶來呢。”這下連老婦女仆都沒有,就算是裝扮成富家小姐出門走親戚也不像。

“沒事,不著急,我們到前面的那個鎮子休息休息,等幾個人再走。”李鈺說著,揮起馬鞭催馬疾馳。

“喲,還真有別人?”一個烈鷹衛笑問。

“公主不是沖動的人。走了,趕緊跟上。”花滿樓笑了笑,催馬追了上去。

穿過這片粟米,又有一片高粱地,一行人縱馬趕路一直到了中午才到了上次李鈺去東陵時曾經住宿過的那個鎮子上。

還是那家客棧菜館,除了布幌子換成了新的,大門兩邊貼了大紅對聯之外,並沒有什麽變化。

花滿樓挑了一半人隨李鈺進了菜館,其他人都各自散開,有的打聽消息,也有人負責暗中警戒。

“老板,各種吃食都上一份。好吃再加!”花滿樓在李鈺身邊坐下來,順手丟到桌子上一串銅錢。

老板高興地拿了錢下去,沒多會兒端上一個草編的簸籮上來,裏面有煮地瓜,煮玉米,煮芋頭,煮花生等等各種能煮著吃的東西。李鈺發現裏面還有煮熟的紅棗。

“好家夥!這個叫煮什錦麽!”李鈺拿了一顆棗丟進嘴裏,又甜又軟,還挺好好吃。

“能吃上這個真是不錯了,比上次的杏葉羹強。”花滿樓拿了一個煮玉米‘啊嗚’咬了一口,笑道,“這個真不錯,大家都多吃點。”

眾人紛紛下手,簸籮裏瞬間少了一半兒。

在靖安王府吃過螃蟹喝過酒之後,這些烈鷹衛們跟李鈺之間的關系明顯又近了一層。

李鈺知道這不僅僅是螃蟹和桂花酒的緣故,最主要的是她因為跟這些人喝酒被韓胄以及那些言官給彈劾了,又因為此事被皇上罵了。

就像某些話說的一起喝過酒,一起嫖過娼,一起扛過槍,一起銷過贓雲雲。

現在李鈺跟這些人雖然沒有那麽深的交情,但至少一起挨過罵了。

“大家敞開了吃,不用管我。”李鈺一邊剝花生一邊笑道。

“謝……姑娘。”大家一邊啃一邊點頭。

“公主說等人,可是等韓楊二人?”花滿樓問。

“等他們,還有別人。”

“還有人?”花滿樓詫異的問。

“嗯,還有江南四蠢材裏面的不知誰跟誰。”李鈺丟下花生皮直了直腰,又道:“那些書生肯定沒咱們快,正好我騎了一上午的馬渾身酸痛,一會兒吃飽了去旁邊客棧睡覺,他們來了再叫我。”

“好,公主放心。”花滿樓答應著,又叫旁邊的一個人去客棧提前料理一下。

李鈺說吃飽了睡一覺,就真的睡了,而且一覺睡到天黑才醒。

因為累壞了,這一覺睡得非常沈,睜開眼睛後李鈺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睜開眼睛緩了緩神才長長的吐了口氣翻身起床。

“公主。”門外是花滿樓親自守著,看她出來忙回道:“韓胄楊時昀已經到了,沈著和蘇闊也到了。都在旁邊菜館呢,公主要在哪裏見他們?”

“不見。”李鈺擺擺手,說道:“你去安排一下,大家換一下裝扮,找兩輛馬車扮成生意人,明兒開始,咱們要慢慢地走。”

慢慢的走?花滿樓雖有遲疑,但卻不多問,只應道:“行,交給屬下去辦。”

“我出去走走,你若是不放心就找兩個人跟著。”李鈺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好。”花滿樓轉身叫人:“辰哥午哥。”

龍辰,馬午,烈鷹衛暗樁十二堂主裏功夫輕功和拳腳功夫最好的兩個人。

李鈺也不過是睡覺起來隨便逛逛,但她天生就不喜歡跟別的女人一樣壓馬路逛大街,所以一出門便習慣性的攀房躍舍,踩著瓦片或緊或慢的跑出去,最後停在一家農戶的屋頂上。

這一家六口人正圍坐在院子裏借著月光吃飯,矮木桌上的吃的也無非是煮玉米煮地瓜之類的東西。

李鈺坐在茅草屋頂上百無聊賴的聽他們說話。

“後山坡的那片谷眼看著熟了,再不收,掛一場風就都毀了。”婦人一邊盛粥一邊說道。

“明兒就去收了。”老漢應道。

“怎麽收?那山地裏的谷子,最難拔了,根紮的深著咧!我不去,我的手都要勒斷了!”十來歲的小丫頭撅嘴。

“死丫頭說的什麽屁話!根紮得深,谷子才長得好。難道辛苦到頭,因為費勁兒及不收了?!”婦人擡手給了女兒一巴掌。

“娘咧,你打她作甚,她不去,我跟二牛去嘛。”黑壯的漢子憨憨的說道。

“這個大的姑娘了不幹活,光吃飯,誰養得起?將來也沒得找婆家!”婦人憤憤的瞪了女兒一眼。

“誰說我不幹活啊!如果咱們家也有鐮刀,我一個人就能把那片谷子割回來!”丫頭不服。

“有鐮刀有鐮刀!有鐮刀還用你啊?你爹一個人也能收回來。”婦人又罵,“這些殺千刀的,造反造反!把家裏的銅啊鐵的都弄去鑄兵器了,害得我們連秋收的農具都沒有!”

“哎呀,你這女人又胡說八道!這虧了是造反了,不然你還收谷咧,胡賊打過了帝都城,咱們一家子都得給胡賊放馬去嘍!”

“那大雲朝都完蛋了,大周皇帝怎麽還限制打鐵?!這谷子收了還要種麥子,就山坡上那片地,沒有耕犁,沒有嬐罰指望著我們用手去刨啊?!”婦人越說越氣,擡手把粥碗‘邦’的一聲放在木桌上。

“哎呦你這女人真是……你說這個有什麽用?!吃飯了吃飯了!”

……

後來他們說什麽李鈺都沒聽進去,總之她滿腦子都是用手拔谷子,用手刨地的情景。

尼瑪,辛辛苦苦好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這倒是好,不僅僅是解放前啊,這簡直是回到了原始社會啊!

原本她是想出來走走看看了解一下這一代的百姓過的是什麽樣的窮苦日子,本來也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卻還是被深深地打擊了。

大公主被打擊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一早楊時昀,韓胄沈著和蘇闊四個人進來問安請示的時候,只得到了一句話:再住兩天,你們幾個人都去幫這裏的農戶收莊稼。

“什麽?”楊時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韓胄卻壓著肚子裏的火氣問:“公主……為何讓我們去幫農戶收莊稼?”

“哪兒那麽多廢話!”李鈺也是壓著一肚子的火,當然沒什麽好口氣:“叫你們幹嘛就幹嘛去!幹活的同時好好想想以後自己這個官兒改怎麽當!晚上回來向本公主口述。”

沈著和蘇闊沒敢多說,只無奈的對視一眼,跟著前面倆老家夥下去了。

花滿樓看著四人頹敗的背影,忍不住問:“公主,您這樣做有何深意啊?”

李鈺看著花滿樓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問:“花爺,你刀法如何?”

“屬下的刀法一般,論刀法,最好的是巳哥。巳哥的那套刺風刀法精妙絕倫,我們這幫子人裏面沒人能比得過他,不過……他昨天一早就奉公主之命去了彭城。”

“不過是割谷子而已,用不了那麽玄妙的刀法。叫上兄弟們,咱們去北山坡。”

“是。”花滿樓看著李鈺已經起身出去了,忙招呼所有人都跟上。

鎮子北面就是一片耕地,但這一片耕地較低,種的高粱還沒成熟,再往北三四裏路就是一道緩緩的山坡,一片荒蕪之中開出一塊地來,種了粟米。

雖然是開墾的荒地,但粟米長得還算不錯。谷穗雖然不說顆粒飽滿,但至少應該不負耕種的汗水。只是因為入秋之後一直幹旱,這片山坡又朝陽,所以粟米比別的地方熟的早,已經是一片金黃色。

這家人果然很辛勤,此時日頭剛剛升起,那邊幾個漢子光著膀子埋頭骨幹,地頭上已經堆了一堆被連根拔起的粟米。粟米旁邊,十來歲的小姑娘正在跟前面趕來的楊時昀韓胄等四人說話。

“我們幫你收莊稼,不要工錢。”楊時昀盡量讓自己的笑容十分真誠。

“你要工錢我們也付不起。”小丫頭打量著眼前這幾個人,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至少都是幹凈的布衫,再看看他們的手指,雖然比不上鎮子上的繡娘手指纖巧,可怎麽看也不像是幹莊稼活的,於是小丫頭不耐煩的擺擺手,“你們要問路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的。大老爺們說話磨磨唧唧的,煩不煩?”

“小妹妹,我們是真心要幫忙。”沈著見楊時昀說了半天小丫頭就是不答應,只得從袖子裏摸出一串錢來遞上去,“你行個方便,我們就幹兩天。”

“你……這位大哥你這什麽意思?”小姑娘看著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書生兩眼閃星星。

“小妹妹就就幫幫我們。”沈著回頭看了一眼正往這邊走的李鈺和花滿樓,壓低了聲音笑道:“我們幾個在跟他們兩個人打賭,你讓我們幫你拔粟米,我們就贏了。小妹妹,拜托拜托,我們這次賭的點兒挺大,你可不要讓我們輸的太慘啊!”

“真噠?”小姑娘轉頭看李鈺和花滿樓時,眼神就不怎麽好了——穿那麽好的衣裙肯定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嘍?有錢人家了不起啊,兩個人欺負四個?

“好,來吧!”小姑娘把那串錢塞給沈著,“你們幫我家幹活,我怎麽還好要錢?中午去我家吃飯好了!”

“三妞!你做啥呢?給爹拿水來!”地頭那邊的老漢嗷的吼了一嗓子。他看著自家女兒跟幾個陌生人說來說去的,著實不放心。

小丫頭指著那邊的粟米說讓他們四人順著那邊拔,便拿了水囊急匆匆的跑了。

沈著卷卷袖子咬咬牙,對蘇闊說道:“來吧,開始。”

“這……能行嗎?”沈括也跟著卷袖子。

“嘿!年輕人,你們這樣是不行的!”楊時昀說著,解下腰裏的汗巾子纏在手上,笑道:“就你們倆那拿筆桿子的手,幹這個?用不了兩下就得見血泡啊!”

“哦,也是。”沈著點點頭,伸手去扯汗巾子時才發現他貼身的衣物都是絲綢的,這要是裹在手上只能是打滑,完全不能幹活。

“算了,分你們一半兒。”楊時昀雖然官大,但卻窮苦,汗巾子是棉布的,撕拉一聲撕成兩半,遞給蘇闊。

“哎!想不到我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入朝為仕,居然也有幹這個的一天!可嘆啊!”韓胄長嘆一聲,也解下自己的粗布汗巾子,咬了咬牙撕成兩半,給了蘇闊一塊裹手。

蘇闊還頗為嫌棄的看了一眼,再轉頭看看已經彎腰用力拔粟的楊時昀,黑著臉把布條子裹在了手上。

李鈺和花滿樓兩個人走到粟米地邊上的時候,這邊四位大人已經在吭哧吭哧的拔粟了。

只是他們實在沒幹過這種活,完全不得技術要領,開始幾下還行,但拔了不過三五步,就覺得手臂酸痛,手心刺痛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粟米稭子都被他們攥爛了,回頭看看也就那麽幾步。

操他姥姥的!楊時昀站直了腰大口的喘氣,這特麽是人幹的活嗎?

“啊,我的手!”蘇闊一聲痛呼,修長的手指被稭稈勒出了血痕。

“沒事吧?不是用汗巾子裹著嗎?”沈著關切的問。

“不小心滑了……手好酸啊,完全用不上力氣嘛……”蘇闊都快哭了。

李鈺優哉游哉的雙手抱著臂膀站在田埂上,笑瞇瞇的問:“怎麽樣啊諸位,感覺如何?”

“回公……啊,回姑娘的話,這可真是‘粒粒皆辛苦’啊!”只拔了兩撮的韓胄,認真的端詳著自己手裏的谷穗,無限感慨。

“噗——”李鈺笑著把嘴裏的狗尾巴草吐出去,點頭道:“不錯,老韓不愧是讀書人。加把勁兒吧。到中午你們能拔到那頭兒,就有午飯吃。”

“……”韓胄咧了咧嘴,看著前面的茫茫金浪,繼續埋頭苦幹。

看著苦咧咧的四個朝廷命官在這裏做苦力,花滿樓也有點於心不忍,小聲問:“公主,您這算是懲罰他們麽?”

“哪兒能啊,我這是讓他們體驗一下農民的不容易,他們以後都記得,不管官兒做多大,都不能盡想著搜刮民脂民膏。”李鈺笑道。

花滿樓敬佩的豎起了大拇指,低聲讚道:“公主好樣的。”

“一般般吧。”李鈺說著,轉身在那堆粟谷上坐下來,二郎腿一翹,躺在了谷堆上,“哎呀!別說,從客棧走到這裏,還真累啊。”

“餵——你怎麽躺在谷堆上啊?谷粒都被你壓下來了!”給她爹送水的小姑娘去而覆返,不滿的指著李鈺嚷道,“趕緊的起來啦!”

“小妹妹,你這片粟米一天能拔完麽?”李鈺依然靠在谷堆上,笑瞇瞇的朝小姑娘挑下巴。

“切!”小姑娘不屑的瞥了李鈺一眼,“你這人說話好有趣啊!這麽大一片粟,怎麽了可能一天收完?”

“如果有鐮刀的話,一天能收完嗎?”李鈺又問。

“有鐮刀當然可以啦!那樣的話,刷刷刷的割,天不黑就收完啦!”小姑娘說完,又挫敗的嘆了口氣,“可是那裏去弄鐮刀啊!現在滿鎮子上都找不到一個打鐵的。”

李鈺笑了笑,轉頭看向花滿樓。

“?”花滿樓疑惑的看向李鈺,心想鐮刀的事兒真的不屬於我管啊。

“花爺,秀一秀你的刀工。”

“秀……?”花滿樓滿眼都是不解。

“哎呀,就是顯擺一下了!”李鈺不耐煩的擺手,“快點。好好耍,震死這幫土老帽。”

“噢!好,好的!”花滿樓笑瞇瞇的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草葉子,從靴子裏拔出一只匕首。這只匕首是他防身用的利器,自然鋒利無比。花滿樓把匕首抽出來,嘆息著用指肚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鋒利的雪刃,默默地嘆道,我這寶貝用來幹這個活可真是委屈了。

小姑娘看著花滿樓拿出匕首的時候就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時被嚇住了。等她看見花滿樓以一個奇異的姿勢把那柄看上去很奇幻的匕首丟出去的時候,小姑娘嚇得臉色慘白,嗷的叫了一聲:“哎——你幹什麽你……”

只是她也只是話剛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那只匕首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朝著粟谷飛速的旋過去,所到之處,粟谷被齊根割倒,齊刷刷的往右側躺下去。轉眼間一壟粟米就被割倒了十來仗。

因為壟子是直的,花滿樓沒辦法玩兒回旋刀,匕首直直的甩出去,只能在乏力之時插進泥土裏,停止了收割。

“啊——”小姑娘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沈著等人先是被嚇了一跳,之後也很震驚,看清楚事情似乎怎麽回事兒之後,一個個都回過頭來皺著眉頭盯著花滿樓,一眼仇恨——大家都是同僚,而你這樣欺負人拍公主的馬屁有意思嗎?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而粟米地那頭的爺們三個卻飛一樣的跑過來,大哥首先把妹妹抱回去,老爹朝著花滿樓和李鈺直接就跪了:“英雄!您想幹什麽都可以,只別搶我們的粟……我們一家人開這片荒地不容易啊……”

“哎哎——老人家,快起來。”花滿樓趕緊的上前去把老農給拉起來,笑道:“我家大姑娘喜歡玩兒,這不,拉著我們幾個人跑您的地裏來解悶兒呢。你們都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也絕不會搶你們的粟。”

“是啊老伯。”李鈺也從谷堆上站了起來,指著花滿樓飛刀割倒的那一壟粟谷,笑問:“你看這活兒這個幹法行不行?”

“行,行行!太行了……”老漢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餵,你們幾個覺得呢?”李鈺朝著楊時昀等人揚了揚下巴。

“簡直不能再好了!花爺,趕緊的,這片粟谷對你來說不過是小意思啊!”楊時昀笑呵呵的上來拍馬屁。

沈著嘆了口氣,說道:“好是好,咱們不能讓花爺以後專門幫人割粟谷啊!”

“是啊,我說這位老伯,你們怎麽不用刀割?好歹用刀割總比這樣快吧?”蘇闊左手揉右手,眉頭皺成了疙瘩。

“瞧這位爺說的,若是有鐮刀,我們哪裏還費這個力氣。”老漢嘆道。

“你——上官默讓你管那片兒?”李鈺看著蘇闊,問。

“奉縣。”蘇闊擡手抹了一把汗。

“喏,老伯。”李鈺伸手把蘇闊拉了過來,說道:“這位就是你們信任的縣太爺。你們農耕農收上有什麽困難,找他!”

“縣……縣太爺?!”老漢呆呆的看了蘇闊半晌才反應過來,叫了一聲‘我的娘哎’就跪在了地上,“草……草……草民拜見縣太爺!”

老漢一跪,他身後的兒子女兒都跟著跪了。

“起來吧。”蘇闊上前去把老漢拉了起來,心想縣太爺算個屁啊,站在你面前的這些人,最小的就是我這個七品芝麻官兒了。

李鈺也沒真的讓楊時昀等人再撅著屁股拔粟谷,花滿樓隨隨便便耍了一下練武之人的雕蟲小技,就把這一片粟谷全部割好了。

在眾人震驚之餘,李鈺問楊時昀:“楊公,你覺得花爺這刀法如何?”

“好!實在是太好了。”楊時昀發自內心的感慨,可轉念一想,又忍不住笑道:“可總不能讓花爺這樣的人才都來幫著農夫割谷子吧。”

“楊公啊楊公,咱們做事得多用這兒。”李鈺點了點自己的腦門,賞了楊時昀一個大白眼,“你看花爺耍得刀法,無非就是旋轉這飛出去嘛。你說我們能不能制造一種工具,把刀片弄成這種旋轉的,也不用扔,直接是人推著往前走,這刀片唰唰的轉,粟谷不就都割下來了?”

“這個……能造出來嗎?”楊時昀看著眼前歡呼著把粟谷打捆的一家人,迷茫的問。

李鈺的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她看了一眼沈著和蘇闊,冷靜的說道:“今天我把你們都叫到這莊稼地裏來不是為了整你們,更不是要看你們出醜。我是要告訴你們,不僅是這個收割機,還有播種機耕地機什麽的,總之,農戶們種莊稼用到的工具,我都要新式的機械!現在北方土地大片荒蕪,而青壯年也將要被征去服兵役,再指望著那些老弱婦孺如此費勁兒的種莊稼,咱們再過二十年也吃不飽飯!”

“可是,這些新式的農具要研究,制造,也需要時間啊!”沈著皺眉嘆道。

“時間麽,越短越好。有一句話說得好,叫知識改變命運。古有百家爭鳴,《墨子》裏就有諸多攻守利器。雖然書籍已經失傳,但只要用心搜羅定能找到。而且——拿出造海戰船的心思來造這麽幾樣機械,我就不信弄出來?”李鈺似笑非笑的看著沈著。

“公主的意思是……”

“我沒什麽意思,應該怎麽辦你們自己去想,有什麽困難你們自己去解決!我今天就告訴你們一句話,以後工部不是給皇家修園林,修皇宮,修陵墓的工部,而是為民造福的工部!如果可以,我還想籌建一所工學院。就像是大雲文德年間國醫館姚大人創辦醫學院一樣。我要讓工學院為大周培養出優秀的工匠——不,應該說是工程師。”

“工……工學院?工,程師?”楊時昀被李鈺的這番話給徹底砸暈。

“公主的意思,下官明白了。”沈著一臉嚴肅,朝著李鈺拱手深深一揖,“想要改變江北的貧困狀況,公主說的這條路是最好的捷徑。或許投入會很大,但……值得。”

“沈兄,響鼓不用重錘。”李鈺伸出手去按在沈著的肩膀上,沈著躬著身,緩緩地擡起頭來看李鈺,她也平靜的凝視著沈著的眼睛,低沈而緩慢的說道:“這件事情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我替天下百姓,拜托了。”

沈著有一種跪下去的沖動,但還有一絲理智提醒他這裏不是跪拜的地方,於是他又往下躬了躬身,沈聲應道:“公主請放心,臣必當竭盡全力。”說完,他沈了沈,終究還是難以掩飾內心的激蕩,又道:“臣這輩子若能做成這一件事,死也無憾了!”

李鈺笑了笑,把手臂從沈著的肩膀上收回來,輕聲嘆道:“沈兄有此胸懷,可做之事絕非這一件。但當務之急,只能先把這件事情做好,我們……才有將來。”

我們才有將來。

我們,才有,將來!

沈著的腦袋裏一遍一遍的回放著李鈺的這句話,一時間竟然癡了,連李鈺和花滿樓離開都沒聽見。蘇闊在一旁叫了好幾聲他都沒反應,最後實在急了,一把把他推倒在谷堆上,怒問:“沈兄,你的魂兒被勾走了?!”

“嗯?”沈著這才回神,皺眉不悅的哼道:“你胡說什麽!”

“不是,你剛才跟公主你們……說的都是什麽啊,弄得我雲裏霧裏的。什麽將來?你們要什麽樣的將來?”蘇闊在沈著的身邊坐下來,咧著嘴巴問。

“景舟兄,你相信奇跡嗎?”沈著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滿眼憧憬。

“不信。”蘇闊搖了搖頭,輕聲哼道,“除非天上掉餡餅砸到我頭上。”

沈著卻淡淡的笑了笑,沒理會蘇闊的話,只自顧說下去:“我小的時候祖父曾告訴過我,我們的祖先智慧無窮。沒有我們到不了的地方,也沒有我們做不成的事兒。小時候我不信,直到有一天有個西洋人告訴我,他們從坐船用了一百六十二天的時間從大海的另一邊到了我們這裏,我才相信,祖父說的沒錯。”

蘇闊轉頭看了一眼沈著,抿了抿幹裂的嘴唇,無奈的問:“沈兄,你到底想說什麽?”

“西洋人用煤炭燒熱水,讓蒸汽催動海船不受風向和海潮的控制,從什麽英吉利國到我們這裏。我們跟西洋人學了技術,不但造出了同樣的海船,還造出了織布機,印染機,所以沒有什麽是不能的。試想一下,如果我們真的有了收割機,播種機,耕地機……那將是什麽景象!”

“可這跟那些不一樣,你總不能弄個蒸汽機來收谷子!”蘇闊覺得沈著簡直是魔怔了!

“所以這些什麽收割機,播種機,耕地機什麽的,應該比造船簡單!這些……只需要相應的連桿傳動就可以了!我大致可以想象得出那將是一個什麽樣的神器!”

“哎呦,你還真想去弄啊!人力,物力……你算算值不值得啊?一畝地能長出多少粟米來?粟米多少錢一斤?你算過這筆賬麽!”蘇闊不以為然的搖頭。

“這不僅僅是花多少銀子打造一擡機器和一畝地產多少粟米這麽簡單的一筆賬!你想想,當初江南那些織坊也都是人工,後來為什麽都改了機器?!”

“可是那些綾羅綢緞西洋人會買,而這些粟米稻谷什麽的西洋人不稀罕。”蘇闊哼道。

“西洋人不稀罕,可回鶻人稀罕,北胡人稀罕!朝廷不會永遠打仗,我大周朝總有一統天下的那一天!”沈著依然面朝藍天,豪言壯志。

“你……李鈺到底對你施了什麽蠱術!”蘇闊生氣的推了沈著一把,“你趕緊的醒醒吧!”

“景舟,你家裏也做藥材生意,祖上跟國醫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你可曾聽說過國醫館醫學院的創始人一品院令姚大人曾經給她的祖母做過開顱手術?”

“聽老一輩兒的人講過。據說那老太太摔倒了,昏迷不醒。姚院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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